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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都关心构建当代道教教义思想体系工程-陈耀庭

发布日期:2016-01-21

 

构建当代道教教义思想体系的问题,是近三十年道教恢复和振兴过程中,道门中有识之士以及一切关心和支持道教复兴的人士经常想到的问题,并且一直很着急的想解决的一个问题。因此,中国道协第九次理事会议明确提出要构建“适应时代的道教教义教理”体系的时候,我是非常高兴的,

记得本世纪初,现任中国道教协会副会长吉宏忠道长,和当时上海道教协会会长和副会长史孝进、丁常云等道长,就想在这个问题上寻找突破口,建议从2002年起在上海开始召开一系列道教教义思想建设的专题会议。这个会议后来被定名为“道教思想与中国社会发展进步研讨会”。当这个会议的会标在肇嘉浜路陕西路口明珠大饭店高悬出来的时候,确实让看到的人们为之一震,因为这是一个多年未见的肯定道教的积极口号。会议的名称虽然没有点明它和道教教义思想体系构建有关,但是,会议发表的论文都同道教教义思想的变化探讨有关。会议后出版的会议论文集题名也是《道教教义的现代阐释》。

此后,在2003年,在福建泉州召开了道教思想与中国社会发展进步研讨会第二次会议,集中探讨“道教与神仙信仰”问题。在2004年,在湖南衡山召开了道教思想与中国社会发展进步研讨会第三次会议,集中探讨“道教与伦理道德建设”问题。第二次和第三次会议也都出版了会议的论文集。不过,从2004年会议以后,由于各种各样的问题,原来召开一系列会议为构建当代道教教义思想体系的设想停顿了下来。

2006年,我开始做构建道教教义思想体系的事情。我知道道门中人喜欢用“教义教理”这个累赘的词汇,尽管大家都说不清楚“教义”和“教理”各有什么意思,合起来又有什么意思,但是,道门中人坚持这个概念不肯放弃,总有它的道理。所以,我做构建道教教义思想体系的事情,就不能说是做《道教教义教理概论》,而要用《道教神学概论》作书名。《道教教义教理概论》这个书名要留着给道教自己用。当时,道门中人还没有动手做这件事,我先做起来了,我就用《道教神学概论》这个名称。新编《道教教义教理概论》这个书名要留给将来道门中人正式动手做了,由他们使用这个名称。从2006年开始,经过5年努力,完成书稿,还先后在香港道教学院、新加坡道教学院和上海道教学院讲课,听取学员的反映和意见,再补充和修正。最后在2012年,《道教神学概论》一书,在香港道教学院成立二十周年的时候,在香港青松出版社正式出版。出版社很用心,将全书开卷的第一段话就印在封面上。这一段话说:

“我写这本《道教神学概论》,既不是想标新立异,弄个时髦词汇“神学”玩玩,也不是要崇洋媚外,跟着别的宗教后面人云亦云。我写这本《道教神学概论》的唯一目的,是为了给道教的教义思想有个明确的定位和较完整的概述,为培养和造就当代“高道”做个垫脚的铺垫。”

这段话里,没有说我有帮助道教构建道教神学思想体系的心意,只是说“为了给道教的教义思想有个明确的定位和较完整的概述”。

这本书用“神学”这个词,一方面是为了强调道教的教义教理的最重要特点是有神论思想,这无需回避,也回避不了;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点明一个有神论思想体系在现实世界里可以和无神论思想体系并存,而且在政治生活层面上可以“爱国爱教”,适应社会。

当然,我在编写《道教神学概论》的时候,并未预见到2015年中国道教协会第九届理事会会提出关于构建适应时代的道教教义思想体系的工作任务和目标。因此,今天来看,这本《道教神学概论》如果能够作为一家之言,对完成此项工作有所裨益,我就非常高兴了。

 

 

    我在编写《道教神学概论》的时候,对于如何构建当代道教神学思想体系做过一些考虑。

第一,当代道教教义思想体系的构建,应该以什么思想作为指导思想。构建从哪里入手?

根据道教教义思想发生和演变的历史经验,当代道教教义思想体系的构建必须也只能以《道德经》为指导思想,以当代社会实践出发从新解读《道德经》入手。

这是因为,《道德经》是道教的基本经典,是道教教义思想体系形成的基础。道教,公认是道家思想的继承者,道家正是依靠道教才成为中国传统文化的三大支柱之一的。而《道德经》就是道家思想最重要的经典。道教教义思想体系中的各种概念和范畴都是《道德经》中提出来的,道教教义思想的丰富内容也都是从《道德经》的思想中演化和衍生出来的。所以,当代道教教义思想体系,也必须以《道德经》为基础。

这是因为,历代对于《道德经》的解读,一直有非道教的角度和从道教的角度二类。非道教的角度解读《道德经》,有的是从儒生的角度,有的是从法家的角度,有的是从佛家的角度,有的是从兵家的角度。不同的角度对于《道德经》的认识都有不同的特点。从道教的角度解读《道德经》是从东汉张陵和张鲁开始的。张陵和张鲁有《老子想尔注》传世。东晋葛洪以“玄”解读“道”的《抱朴子内篇》,唐末五代杜光庭的《道德真经广圣义》总结了历代道门解读《道德经》的精华,开始融合三教思想解读《道德经》。宋金元时期白玉蟾有《道德宝章》、陈景元有《道德真经藏室纂微》、李道纯有《道德会元》、邓锜有《道德真经三解》等等。历代道教中人对《道德经》的解读各有侧重,它们既反映了时代对道教教义思想的要求,也是《道德经》包含的深刻含义不断被深入的揭示。

这是因为,《道德经》本身就是一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思想宝库。《道德经》世称只有八十一章五千字,篇幅很短小。可是据不完全的统计,二千多年以来,历代曾经有过无数注释和解读《道德经》的著述,现在存世的就超过三百种,总字数在一千万字以上。世界上各种思想潮流都在《道德经》中寻找自己的印记,并且从中引用思想的智慧。陈莲笙道长在他生前完成的《道教常识答问》中说到《道德经》中“道”的涵义时认为,“包含着一切已经认知的世界以及一切尚未被认知的世界,包含一切我们已经理解的状态、运动和规律以及尚未被我们知晓的状态、运动和规律。‘道’涵盖着人类赖以生存的自然界,人类自己组织的社会,以及尚未被人类认知的任何界别,任何领域。而所有这些被认知的和尚未被认知的领域都‘生发’于‘道’,并受‘道’所支配,依凭‘道’而运动、发展和变化。”[1]这段话表明,道门中人认为,不管多少年以后,不管人类社会进步到哪种程度,所有一切都可以从《道德经》中得到合理的解释。《道德经》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所以,《道德经》是道教教义思想永远的演化基础。

当然,道教作为道家思想的直接继承者,它对于《道德经》的解读,是有自己的鲜明的有神论观点的。《老子想尔注》在解释“载营魄抱一,能无离”时就说到“一散形为气,聚形为太上老君,常治昆仑。或言虚无,或言自然,或言无名,皆同一耳”。太上老君就是道教的神灵。同时,《道德经》又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天地万物也是由道产生。因此,神仙世界和现实世界都由“道”贯串其中。所以,道教中人既可以以有神论的观点来认识神仙世界,也可以以有神论观点认识现实世界和处理世界上的事务,包括政治、三教关系、养生修炼,等等。根据历史经验,我们可以毫不怀疑,以《道德经》的思想可以完解当代世界的各种问题,并且为许多难题的解决找到出路,并且引领道教徒爱国爱教,适应社会主义社会,为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作出贡献。

根据以上三点,构建当代道教教义教理体系,自然必须也只能以《道德经》作为指导思想,采用《道德经》提出的各种思想范畴,当然,其解读也必须坚持当代的和有神论的特色。

作为一个标志,除了在当代道教教义教理体系每个部分都要贯串《道德经》的思想以外,还应该恢复中断已久的道门中人注经传统,以有神论观点结合当代社会实践重新注解《道德经》,出版新的《道德经》注本。

第二,构建当代道教教义思想体系,自然要解释当代社会和回答当代社会的各种必须回答的问题。这就是说,教义思想体系是“矢”,各种现实问题是“的”。构建当代道教教义思想体系不能是书斋作业,而是要有时代的问题意识,要“有的放矢”。放在当代道教教义思想体系面前、需要回答的问题,已经积累了有近二个世纪了,至少有一百多个问题。而且,新的问题还在不断冒出来。这些问题包括有物质世界的问题,也包括了精神世界的问题。这些问题有的远在看不到的宇宙世界,有的近在人们身边的世俗社会之中。这些问题有的在有形世界里,有的则在人们看不见的无形世界中。可以说,上百个问题都有来龙去脉,都有复杂的背景和演变,都需要道教中人认真地研究和归纳,并且在新的道教教义思想体系中提出它们的回答。这方面的工作不做好,同样也构建不了当代道教教义思想的体系。可喜的是,这方面的工作已经有道门中人在开始做了。大约从2013年下半年开始,香港青松观主办的香港道教学院出版的双月刊《香港道讯》就每一期围绕一个问题探讨道教教义思想的更新问题。另一方面给予导向,兴旺道风”。这些话既是探讨道教和当代社会各种问题的目的,也揭示了构建当代道教教义思想的重要意义。《香港道讯》上的文章都是短文,接地气而生动活泼,可读性都很强,值得大家重视。当然,这些文章都不是这些问题研究的最后的结论,问题还需要发动道教界和学术界更加广泛而深入的讨论。

第三,关于适应社会的当代道教教义教理可能是怎么样的面貌,各人可以有不同的想法。就我本人在编写《道教神学概论》的时候想到的来说。我认为,现代道教的教义教理是和现代人的社会生活是密切相关的。现代社会是一个以人为基础单位的复杂的结构体,因此,道教的教义教理也是一个复杂的结构体。这个结构体就是“道”和“德”。组成这个结构体就是四个要素,即天道、地道、人道和鬼神之道。这个考虑,并不是我凭空想出来的,而是来自于道门祖师的提示。唐代道士吴筠在《玄纲论》中认为:“天地、人物、灵先、鬼神,非道无以生,非德无以成。生者不知其始,成者不见其终,探奥索隐,莫窥其宗”,[2]唐末五代道士杜光庭在《道德真经广圣义》卷一中说到,“道德二字者,宣道德生畜之源,经国理身之妙,莫不尽此也。昔葛玄仙公谓吴王孙权曰:道德经者,乃天地之至妙,有天道焉,有人道焉,有神道焉。大无不包,细无不入,宜遵之焉”。[3]吴筠和杜光庭的论述已经把“道”分析为天地、人道和神道等三四个部分。根据现代社会的结构,我们可以将道分解为三四个结构要素,然后分别展开研究和阐述。

第四,道教界要经过持久的工作,将思想和行为统一在适应时代的道教教义教理之下。即

使经过艰苦的工作,我们能够不负众望地完成当代道教教义思想的构建工作,能够出版以有神论观点的新注《道德经》,能够编写完成当代道教教义思想体系的专著,同时还能够完成编写面向普通道教徒的新的道教教义思想要义问答的读本,还有一个整个道教界都必须统一在这一新的思想体系之下的问题。人们常常说到天主教也曾经面对教义思想滞后而不统一的问题,他们曾经举行过一次“天主教第二次梵蒂冈大公会议”,简称“梵二会议”。这次会议从1959年开始准备,从1962年10月11日由教宗若望二十三世召开,到1965年9月14日由继任教宗保禄六世主持闭幕。前后一共开了近三年。先后参加会议的有几千人。会议先后通过的决议文件达到十六件之多。这次会议对于天主教教义思想跟上时代发展是有很大的作用的。不过,天主教的经验也告诉道教,要填补几百年滞后的空缺,跟上现代社会的步伐,绝对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是,这项工作又是必须完成的。只有将这些新思想体系贯串于道教的宗教生活的各个领域,贯串于所有道教徒,特别是神职教徒及其领袖的思想和行动之中,这样才能使得整个道教实现现代化,并且扎扎实实地为实现中华民族的复兴,为实现中国梦,发挥道教应有的正能量。

这样一个贯彻和落实当代道教教义思想体系的工作,比起单纯的构建当代道教教义思想体系的工作可能还要困难得多。

 

 



[1]《陈莲笙文集》,下册,422页,上海辞书出版社,2009年。

[2]《道藏》,第23册,674页,文物出版社、天津古籍出版社、上海书店联合出版,1988年。

[3]《道藏要籍选刊》,第2册,8页,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年。